波斯灣戰爭症候群

 

朱瑞景(財團法人奇美醫院家庭醫學科住院醫師)

蘇世斌(奇美醫院附設臺南科學工業園區聯合診所主任)

劉明毅(國立成功大學醫學院環境醫學研究所副教授)共同發表/家庭醫學會網站文章

 

一、前 言

波斯灣戰爭自1991227日結束至今已超過11年,當初凱旋而歸的戰士們在戰爭後,陸續出現一些「奇奇怪怪」的病症。這些病症不只發生在身赴沙場的戰士,也包括後勤人員。影響所及,甚至是士兵的眷屬及所生育的小孩。這些疾病的傳播似乎會在人群中不停的擴散,其影響力也不會隨戰爭的休止而停止,種種症候的病因實在太複雜了。

 

在戰後的早期研究中,多著重於病症來源的探討,如生理或心理的,也包括環境因子的影響。最近的研究則著重於探討:波斯灣戰後症候群是否為一獨立的症候群?抑或這種症狀皆會存在於每一次的現代化戰爭中?

 

英美聯軍因911事件進軍阿富汗,一場反恐戰爭正如火如荼的展開。戰後是否又會有一些特殊的病症產生?而衛生單位能否從先前波斯灣戰爭症候群(Gulf war syndrome)的研究中獲取一些經驗與資訊?正是我們所欲得知並加以探討的重點。

 

二、何謂波斯灣戰爭症候群?

1991227日,一場為時不到一年的波斯灣戰爭結束了。然而從隔年開始,就有退伍軍人陸陸續續因特殊的疾病而就醫。隨後在美國全國性的調查中,發現697千個參與波斯灣戰爭的軍人中,有將近3萬人罹患了「奇怪的疾病」。許多學者也紛紛投入這項研究。

 

基本上,這些「疾病」通常只有一些主觀症狀,卻沒有確切的病因,甚至在檢驗數據上也沒有異常發現,根本不能以單一病因的模式來解讀。這些「疾病」包括:

(一)生殖系統的疾病:不孕、流產、停經、畸胎。

(二)肌肉骨骼的症狀。

(三)精神症狀:慢性疲勞、憂鬱、睡眠障礙、記憶力喪失。

(四)呼吸道症狀:慢性呼吸道疾病、呼吸道感染增加。

(五)腸胃道疾病:腹痛、噁心、嘔吐等。

(六)免疫系統的疾病。

 

三、波斯灣戰爭症候群是否真的存在?

這個問題曾被廣泛的討論著。如果說答案是肯定的話,則需要立即展開一系列的研究,包括症狀、生理、心理的深入探討。近年來有許多的流行病學研究,針對波斯灣戰爭症候群的盛行率及引起的原因分別加以探討。1997Haley等人的研究顯示:波斯灣戰爭後退伍的軍人有嚴重健康問題的盛行率高達70%,其中最明顯的症狀為意識知覺虛弱、精神失調及關節肌肉疾病。另外,Macfarlane等人進行波斯灣戰爭症狀研究中,發現波斯灣戰爭退伍軍人的死亡率,較同時期的退伍軍人高,而主要的死亡原因為意外事故;KangBullman的研究亦呼應了這個結果。這是否意味著意外事故發生的原因,是由戰後精神症狀的干擾而引起?這個關連性仍有待商榷。ProctorReid分別針對美英的退伍軍人所做的研究指出,科學界雖然對波斯灣戰爭症候群的獨立存在與否仍存有異見,但是,一些無法解釋的病症卻不斷的出現,例如:慢性疲勞症候群(chronic fatigue syndrome)及多重化學物質敏感症候群(multiple chemical sensitivity syndrome),而經由相關的研究分析,似乎病因皆指向中樞神經及免疫系統的異常。

 

由於以往的研究多仰賴一些間接影響因子的分析,所以很難明確的定義這些身心不適的症狀,是否為一種獨立的症候群。根據Ismail等人的研究分析指出,在波斯灣戰爭後的軍人身上所產生的症狀與流行率,並未與其他未參與波灣戰爭軍人有明顯的差異,所以對此一症候群的存在仍持存疑態度,未來將有待更大型的流行病學研究找出此一致病因素。

 

四、波斯灣戰爭症候群的病因到底為何?

波斯灣戰爭期間的環境暴露資料,及不尋常的症候群,到目前為止仍存有許多的疑點。有些人的症狀是無法以生理性的異常來解釋的。他們可能是遭受感染,或因暴露於毒性化學物質中所引起的反應。這些臨床上主觀的症狀卻無法從生理或檢驗數據中得知其異常結果。目前官方資料認為主要的罪魁禍首為油井燃燒所產生的有害物質、農藥及生化武器解毒劑的暴露等。然而根據非官方近10年來追蹤資料的推測,則包括更多因軍事行動所衍生的危害。茲簡述如下:

(一)感染

這包括了生物戰劑曾被使用與否的疑問,或是原本是人煙罕至的地區,由於戰鬥部隊進入而造成未知疾病的散佈。

(二)不正常的免疫反應

免疫系統方面的疾病亦有多方面的推測與假設,包括戰前為預防多種疾病感染所施打的多種疫苗,例如:炭疽菌(anthrax)及臘腸毒桿菌(botulinum)減毒疫苗。

(三)短時間內多種疫苗注射所引起的不良反應

Hotopf等人的一項研究中指出,在波灣戰爭期間注射的多種疫苗,可能與之後的一些臨床症狀有關;雖然各種疫苗本身似乎沒有立即可見的害處,但在波灣戰爭中因摻入龐大的精神壓力因素,這是否會是構成健康危害的重要輔助因子,亦是值得探討的要素。相同的結果也顯現在Cherry等人的研究中,油霧和殺蟲劑的暴露,與戰後的一些症狀則較無重要的關聯性。

(四)毒性物質的暴露

無論是英國或美國,在戰後的研究中皆有明確統計數字指出,參與第一線作戰的軍隊,在戰後罹患慢性疲勞和多種化學物質敏感症候群的比率有非常顯著的增加。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顯示出是何種物質所引起,但是由各項研究分析看來,殺蟲劑和神經毒劑解毒劑的使用佔了很大的部分。有些患者在臨床上所表現的慢性神經毒性,可能只是低劑量的化學武器暴露所引起。從文獻上已知,瞬間暴露於高劑量的有機磷類神經毒氣中,會造成中樞神經系統的嚴重破壞。而倖存者仍然會具有慢性神經毒害的癥狀存在。至於暴露於低劑量的神經毒劑中是否會有慢性神經毒性的表現?是否有延遲性的影響?則沒有明確的證據。

(五)神經系統的異常

1998Kaufer等人的研究指出,「壓力」和「乙醯膽鹼酉每抑制劑」可能導致波灣戰爭症候群之神經心理病徵。已知在急性狀態下,壓力及重要的分解神經化學傳導物質乙醯膽鹼的乙醯膽鹼酉每的抑制劑,會升高體內乙醯膽鹼的濃度,然這過程會影響與乙醯膽鹼的生成、運輸和代謝作用有關的酵素調控基因的表現,最後反而造成乙醯膽鹼濃度的降低,導致神經心理疾病的產生。

(六)輻射線的暴露

當美軍在1991年波斯灣戰爭中,使用具有低放射性的含鈾穿甲彈來對付伊拉克的坦克時,可能造成美軍暴露在坦克與飛機發射的穿甲彈,所釋出有害鈾粉塵的輻射汙染。當人暴露在不必要的輻射汙染環境中,會引起一連串不正常的生理反應,不但會造成人體的DNA斷裂、突變、甚至會引起畸胎、癌症或死亡。低劑量輻射所造成的DNA破壞,會被生物體自己的DNA修護系統所修補。但是長期低劑量輻射的暴露,是否能遵循著此一模式,則尚無定論。

(七)其他

如抗瘧疾藥物使用所造成的化學作用及環境因子的交叉影響,亦可能造成許多健康的危害,包括:油霧、可吸性微粒、酸性氣膠等等。

 

事實上,一直到目前為止,波斯灣戰後的一些症狀到底是因何而起,尚無定論,主要病因探討仍著重於症狀的危害因子分析。然而內科與精神科的學者則持完全相反的意見,一方認為是精神性傷害,另一方則認為是器質性的傷害。由此可知,想探究與波斯灣戰爭症候群相關的一些症狀,並非只從單一原因或單一學科便可探知其究竟。為了能較完整的分析,仍需各學科間密切的配合。

 

五、戰爭與環境的破壞是波斯灣戰爭症候群的主因嗎?

波斯灣戰爭症候群的確切病因到底為何?人們試圖以殺蟲劑、神經解毒劑、環境汙染因子、壓力等因素來試圖解釋這些疾病,可是確實的因素卻始終不得而知。因為這場戰爭打下來,有太多的汙染因子會對人體健康發生影響,這些物質平常不會大量出現,但在現代化的戰爭中卻短時間的被製造出來了。環境原本是以溫和的方式來維持動態平衡,我們的身體也一路演化下來。然目前高度工業化的結果,使得環境汙染不斷在破壞自然,其後果令有識之士憂心忡忡。如今戰爭一起,所有因子在同一時間、地點做短暫的、激烈的交互作用,當人們大量製造許多有害的物質與粒子,散佈到環境中,不但影響了人體的健康,還傷害到自然生態的平衡,各種怪病遂一一產生。而醫學研究的腳步,卻永遠也趕不上疾病爆發的速度。因此,對人體所產生的損傷,以及對自然所產生的破壞,一定會更大、更烈、更久。

 

六、結論

波斯灣戰爭結束距今已超過11年,雖然人們從戰後一開始否認波斯灣戰爭症候群的存在,到如今承認波斯灣戰爭症候群的存在;各項研究不斷的從不同的角度來切入分析,但是始終無法確切的找出病因,也只能著重於各項暴露的因子以及精神傷害來作分析。

 

現代化的戰爭,是一種環境與生物體傷害的加速催化劑,雖然破壞環境的行為,並不是只發生在戰爭中,但是戰爭卻可能使原本不會有交集的化學反應快速產生。這一連串的快速變化對人體的影響實在太過精細微妙了,人們根本無法控制所有因子,也無法掌握所有的機制,杜絕所有的危險。雖然防範於未然有其必要性,可是又有誰能保證,在預防了所有已知的致病因子之後,不會產生更難探尋解答的病症呢?

 

參考資料

Reid S, Hotopf M, Hull L, Ismail K, Unwin C, Wessely S : Multiple chemical sensitivity and chronic fatigue syndrome in British Gulf war veteran. Am J Epidemiology 2001; 153: 604-9.

Han, Kang  K,  Bullman T A.: Mortality among US veterans of the Persian Gulfwar: 7-year follow-up. Am J Epidemiology 2001; 154: 399-405.

Proctor SP: Chemical sensitivity and Gulf War veterans* illnesses. Occupational Med 2000; 15: 587-99.

Hotopf M, David A, Hull L, et al: Role of vaccinations as risk factors for ill health in veterans of the Gulf war: cross sectional study. British Med J 2000; 320: 1363-7.

Cherry N, Creed F, Silman A, Ismail K, Unwin C, Wessely S : Health and exposure of United Kingdom Gulf war veterans. Occupational and Environmental Med 2001;58: 299-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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