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的可能：「生活的文學˙文學的生活」

文◎沈欣柏 攝影◎馬翊航

 

時間：2018年8月2、3日

地點：新北市私立竹林高級中學

講者：神小風（作家、《聯合文學》雜誌主編）

      朱宥勳（作家）

      顧蕙倩（作家、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教師）

      謝金魚（作家、｢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網站共同創辦人）

 

  作文一直是許多高中生頭痛的科目，寫作的範式似乎讓創作充滿限制。但是生活其實充滿著值得動筆的小驚喜，端看我們如何描繪豐富的記憶細節，抓住稍縱即逝的瞬間。2018 年8月的酷暑，《幼獅文藝》與竹林中學共同舉行的暑期國文營，邀請了神小風、朱宥勳、顧蕙倩、謝金魚四位作家，帶給每位竹林人耳目一新的文學創作心法與寫作技巧，讓作文不再受限，讓記憶與想像的光線，來回映照腳下與筆端。

 

青春的形狀

  「青春是文學永恆的主題」，神小風老師的開場，帶給現場不小的衝擊。青春是一段認識、探索自我與他人的歷程，有同儕間的親密與齟齬，不願示人的祕密與隱私，與世界格格不入的感受，困惑與徬徨無助的情感……。寫作，是抒發這些不欲人知情緒的方式。不隱藏痛苦，不裝腔作勢，將自己內心深藏的感受與想法表達出來，讓文字成為宣洩的出口，讓青春成為寫作永恆的母題。

  如何書寫青春？神小風透過自己與他人的故事，提醒三個原則：從生活的小細節切入；發揮想像力延伸生活的片段；透過埋藏伏筆與隱喻，便能使細微的青春故事更為動聽。神小風以她的〈吊橋少女〉一文，娓娓道來自己青春期與同學內衣互相比較的自卑情結，也以陳思宏〈泳褲〉，闡述青春期以及美國、臺灣兩地遇到的窘困場景。透過身體的互相比較，呈現青春難以言喻的上半身與下半身的身體矛盾。柯裕棻〈裸露的腳〉，則由自己的一雙腳與鞋子，表達她在青春期如何赤裸裸地受到外界惡意的傷害，以及感受家人無語但溫暖的親情。青春那些難以說出口的情感，透過象徵的方式表達，反而更顯深刻。湖南蟲的〈永澤小朋友〉，用自己的視角，談論過去被全班霸凌的「永澤小朋友」，青春中微小的奸詐與惡意，透過他的敘事角度逐步呈現出作家與故事，便是神小風給同學們最好的青春書寫範本。神小風說明形塑青春的方法；至於是什麼形狀的青春，便要交給我們自己去探索、雕塑了。

 

逆轉作文課：故事的演算法

  朱宥勳老師在切入「說故事」的技巧之前，先提出了他對現行作文課的看法：無論作文好壞，往往內容都不夠好看。他認為寫作者應該要跟讀者的腦袋進行溝通，而非違反讀者的思考迴路來書寫文章。文學跟物理、化學、生物一樣，是能找到規律的；既然能找到規律，就有公式。寫作的源頭，就是講故事。朱宥勳認為故事有一定的程式可以遵循並建構：動機、結果、契機、動作，所有的故事不外乎由這四個元素構成。朱宥勳舉了《白雪公主》與《小紅帽》兩個耳熟能詳的故事作說明，也以影集與動漫的敘事技巧與結構為例，分析書寫故事的案例，其實就隱藏在我們的生活中。了解故事後，接下來就是情節、結果。情節是由衝突造成，而衝突則是由兩個以上相牴觸的動作碰撞產生。如同《死神訓練班》中笨手笨腳的小鬼神，相比其他兩位能幹的中國埃及鬼神，就彰顯了小鬼神的特殊，也把故事的情節主軸凸顯出來。結局徘徊在動機成功與失敗之間，有無數種可能，成功的結果讓讀者的情感獲得滿足，而失敗的結果會激起讀者的反思，端看說故事的人想要達成什麼效果。朱宥勳用簡單且詼諧的方式，告訴大家寫故事其實沒有想像中那麼難，只要把握原則與概念，並加入自己的獨特創意，人人都可以寫出精彩的故事。

 

竹林人有事──給下一座城市的備忘錄

  8 月3 日的早晨，顧蕙倩老師用充滿熱情與活力的聲音，振奮現場氣氛，將大家拉入一個有趣的書寫世界中。忙碌的現代生活，許多人的步調緊湊且急促，常常忽略了周遭的大小事物。顧老師提醒我們，這些被忽略的細節，構成了這個城市與生活，也是值得書寫與記錄下來的對象。透過這些書寫與記錄，便能將現在經歷的感受與事物流傳下來，成為後世引以參考與理解的「備忘錄」。「探求身邊物品的來源與意義，會是生命中可貴的記憶」，顧老師透過九宮格賓果的遊戲，帶著竹林中學的同學們認識學校的周遭環境。同學們踴躍且開心地訴說著學校周遭的一切：忠孝街、烘爐地、黑牛莊、緬甸街、華夏後山……等；賓果的聲音此起彼落，也提醒著我們平常生活的環境有這麼多驚喜可以發掘。顧老師侃侃而談有關「南勢角站」的種種。原來南勢角並不是地名，而是山的名字，為天上山系之一。南勢角是多元族群生活的地方，也造就了興南夜市多元的飲食環境。南勢角更有土地公廟、圓通寺、烘爐地的廟宇藝術；名為「燦爛時光」的東南亞書店，致力於推廣東南亞國家文學與文化，並且不定期舉辦相關講座。透過顧老師的介紹，平凡無奇的周遭，頓時絢麗起來。里爾克：「我們在自己解釋的世界空間中。」我們雖然生活在同個城市，但相同的景物卻有因人而異的感受。顧老師勉勵同學，多去培養興趣，找出與他人感受的差異，寫出自己的城市備忘錄。一座城市如何被記憶？顧蕙倩老師留下了大哉問，希望同學未來能找到滿意的答案。

 

史料與想像之間──歷史小說實作

  不同於前面的幾位講者，謝金魚老師認為寫作是一件不簡單的事情。「寫作，需要紀律。」老師在台上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台下聽眾，跟大家分享自己的寫作經歷。歷史專業背景出身的謝金魚，認為創作的起點，沒有任何道理或規則可循。她書寫歷史小說的起點，來自於喜歡閱讀同人誌。將他人創造的故事或者真實發生的歷史，經過自身創意的發揮，形成根基於原故事或原歷史的二創故事與小說，這對謝金魚有著巨大的吸引力；除了故事可以自由發揮，更能將大學、研究所階段培養的專業知識能力，應用在創作中。謝金魚唸完研究所後發現自己不適合學界，因此沒有繼續求學，反倒創建了「故事：寫給所有人的歷史」網站。「人生沒有絕對必然的路線安排。」謝金魚說，故事寫作應該與自己的生命經驗做結合。談起成長經歷中，面臨過的性別框架壓迫，於是將社會性別結構的不平之鳴化成研究興趣，梳理古典故事與女鬼有關的部分，寫成了《女鬼找丈夫：通天入地的父系社會》一書。可見，將書寫題材與自身興趣結合，亦是創作的另一個法門。最後，謝金魚帶著大家實際操作撰寫歷史小說，透過問答的方式請同學們各自寫出100 字以內的故事大綱。同學們踴躍參與，有許多令人眼睛一亮的創意與火花。老師也勉勵同學，寫作能力在這個時代中相對破碎、不完整，若能具備完整的寫作能力，能對人生各階段產生重大的影響。這堂歷史小說的實作課，蘊含著老師用心良苦，真摯的教學深意。這次文學營中，老師們都共同傳達一件事：寫作可以從你我身邊的小細節做起，希望能讓同學們更進一步了解，「寫作文」並不難。既然「故事」可以運用自己生活周遭的事物輕鬆愉快創作，作文的書寫也是同理。在大家都恐懼「寫作文」的現今，四位老師的課程，無疑替在場的同學們打了一劑強心針，作文，真的沒這麼難！